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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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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應棠十五年那年,與魏應卿一起隨皇帝一同前往獵場秋獵,其他皇子公主皆因年齡過小沒有隨行。

皇帝那時極其喜愛這對雙生子,其他世家子弟盡數帶了自家護衛入林打獵,唯有這兄弟二人,始終伴在皇帝身側,不去爭那秋獵頭籌。

皇帝意氣風發,領著兒子入了林子深處,不想十數名刺客忽然暴起,一部分纏住侍衛,剩餘幾名沖著皇家三人便闖了過來。

兄弟一人連忙擋在皇帝身前,一人去點了信號彈,轉頭憑著外家功夫與這幾名刺客鬥了幾招,險些被打得昏死過去,好在護龍衛出現替他們攔了下來。

方喘了幾口氣,魏應卿眼見著一把匕首沖向皇帝,想也不想要去擋,卻被皇帝一扯,硬是轉了一個方向,沒有擋住那把匕首。

可惜皇帝拉開了魏應卿,卻沒防住另一側同樣沖來的魏應棠,匕首紮進魏應棠左肩,疼得他險些墜下馬去。

“應棠!”皇帝目呲欲裂。

他話音剛落,右手抓著的魏應卿便忽然被人奪了去,魏應卿先前放出的信號彈引來了其他侍衛,刺客漸漸不敵,見現況容不得他們再殺皇帝,便要去奪兩名皇子。

魏應卿轉眼被人奪走,皇帝尚來不及去攔魏應棠,一個刺客猛的在魏應棠坐著的馬身上劃了一道,馬疼得前蹄揚起,長嘶一聲,差些把魏應棠顛下去。

眾人心中一驚,就要去救馬背上的大皇子,奈何那馬疼得焦躁不堪,沒等眾人有靠近的機會,就飛快的跑離了此地。

魏應棠一被帶走,刺客立刻打暈了魏應卿開始撤退。

待這對兄弟雙雙醒來之時,他們正身處一處山壁凹陷之處,身上都被綁了麻繩,不遠處坐了兩個蒙面刺客,身上散發著濃重的血腥之氣。

他們面前點著一個火堆,燒的似乎是從上面垂下來的藤蔓,濕氣過重,熏出來的煙嗆得魏應棠忍不住咳了幾聲。

他肩上的傷沒有包紮,流的血太多,讓他即使清醒了,頭也有些發暈。他側頭去看弟弟,看到魏應卿在山壁邊緣處,雙手吊起與藤蔓綁作一團,只要他想掙脫,就會牽動周圍讓他摔下山去。

刺客估計顧念魏應棠傷重,便只是把他綁了扔在一個角落裏。

魏應棠心疼的喊了一句,“應卿。”

魏應卿從未受過這種委屈,卻沒有多害怕,反而沖著重傷的兄長露了個笑容,安撫他:“皇兄,不要擔心,我沒事。”

一個刺客冷笑了一聲。

他們刺殺不成,捉了兩個皇子,同伴盡數被護龍衛殺光,僅留他們兩人抓著昏迷的兩兄弟躲在這個沒有水沒有糧的地方,若不是護龍衛忌憚皇子性命,只怕早下來將他們斬殺在此。

魏應棠身體狀況不好,清醒一陣,又暈了過去,再醒來之時,也不知過了多久時間,坐在原地的刺客卻少了一人,留下的那個渾身散發著陰鷙的氣息,像隨時都會掏出一把刀來與他們同歸於盡一般。

魏應卿情況也不大好,臉色蒼白,嗓子發出的聲音都不清楚。

魏應棠想與他說話,便朝著魏應卿挪動了一下,又回頭去看刺客的反應,見他只是皺著眉頭沒有出聲,就繼續朝魏應卿挪去。

湊近了,魏應卿才嘶啞著聲音向他解釋情況。

魏應棠昏睡了一天一夜,中途另一個刺客出去探探山崖上的情況,許久未歸,要麽跑了,要麽就是護龍衛還守在上面,把他殺了。

無論哪一種,對留下的這個刺客來說,都不是好消息。

魏應棠在發燒,腦袋迷迷糊糊的,與魏應卿說完話後本想朝山洞裏挪一下,卻是朝著邊緣挪了過去,還好刺客一直註意著這邊的情況,才及時把差點摔下去的他拉了回來。

刺客的心情很焦躁,魏應棠卻是腦袋疼得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,一直蜷著身子在輕聲呻吟,魏應卿急得差些哭出來,卻不敢說些什麽話來刺激刺客,只能不時的喊一喊皇兄,確定魏應棠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。

他們在山洞裏又耗了一段時間,刺客終於忍不住,站起來,一雙陰沈的眼在兄弟二人身上來回掃,在思索些什麽的模樣。

魏應棠擡起眼來,輕聲問了句:“你準備挾持我們上去逃跑?”

刺客譏諷道:“我倒是想靠著你們兩個人離開。”

他如今孤身一人,要挾持人質上山崖,必然只能帶一個人上去,只是他這一去,誰知面對的是什麽,他會不會依然帶著人質一起逃離,再尋個地方殺了解恨。

隨他出去,必然面對萬千困難,被他留下,倒是能在這裏賭護龍衛來尋他們的時間。

魏應棠疼得厲害了,臉上本沒什麽表情,這時卻笑了,“你可饒了我吧,我左右要死了,你帶他上去,遠比帶我上去好處多。”

他這話一出,就是要把魏應卿賣了。

精神早處在臨界點的魏應卿一聽這話,腦子便似被人拿著大錘砸了一般,他睜大眼去看魏應棠,魏應棠卻不理他,一雙眼直直看著刺客,兩片唇開合,說著誘導刺客帶走魏應卿的話。

“你若是知道一些事,便該清楚父皇向來更疼他一些,你瞧,之前我倆都要替父皇擋刀子,父皇不是只護了他麽?”

“父皇年初還尋我說過話,日後要封我做南王,你猜得到這是什麽意思,我做王爺,日後的太子便是我弟弟而不是我。”

魏應棠說著說著,又說起了一些他與魏應卿過去的事,倒是十分不滿這個弟弟受到的優待一般,神情都帶了一絲厭惡。

魏應卿在一旁聽著,只覺得身子搖搖欲墜,好似隨時都要落下懸崖去了。

刺客笑道:“你這哥哥也是狠心,我以往聽聞你對你弟弟寵得狠,沒想到到了這時你倒推他出來替你擔風險。”

魏應棠神色不變,“人都要死了,還不許我說說真心話嗎?”

刺客撫掌大笑,果真走到了魏應卿身側,去解纏著他的藤蔓,魏應卿眼裏都是淚水,一眨不眨的看著魏應棠。

“皇兄……”

他叫的淒慘,魏應棠卻始終不看他,直到刺客牽了綁著魏應卿的繩子,推了他一把讓他摔在地上,魏應棠才稍稍擡了眼看向他。

魏應卿臉上都是淚:“皇兄……”

魏應棠翹了翹嘴唇,“我救不了你,應卿。”

他似笑非笑,說著無奈的話,卻又像在為魏應卿即將面對的劫難開心。

刺客看了他倆一陣,忽然大步向前,一把撈起了魏應棠,魏應棠大驚失色,喝道:“你做什麽?”

“我改了主意,”刺客踢了魏應卿一腳,轉頭看抓在手裏的魏應棠,“你心思太深,若是留你在這裏,指不定日後要鬧出什麽幺蛾子,還不如我帶你上去。”

“我已是將死之人!”魏應棠怒道。

“如此甚好,若是我帶著個尚且健康的皇子上去,他們或許還會拼一把,若是帶你這個半死不活的上去,他們必定什麽手腳都不敢妄動。”刺客拍拍魏應棠的臉。

魏應棠臉色一片慘白。

魏應卿伏在他腳下,擡起頭來,恰巧看到魏應棠袖裏落了一個東西下來,他鬼使神差的動了動身子,看起來想是要撲過去拽魏應棠,實際卻是將那東西掩在了身下。

“你……”魏應棠聲音發顫,之前的伶牙俐齒一時之間竟再也發揮不出來。

刺客嗤笑一聲,斜眼一看趴在地上的魏應卿,道:“你兄長提醒了我一件事,我只需一人護我周全,另一人還是弄死比較安全。”

說著,他運力朝著魏應卿腰部一踢,竟直接將魏應卿踢出了山洞,魏應棠慘叫一聲,猛的掙紮起來,刺客在他頸上一劈,他的視線就黑了。

落入山崖下的魏應卿沒有死。

他藏起來的東西是一條玄鐵精鏈,頂端分叉開五根,各有一個鉤子。魏應卿從覆滿藤蔓的崖壁上滾下去,手裏放出鏈子,滾了沒一會兒就停下了,鉤子勾住了很大一塊地方,將他吊在了巖壁上。

他撞傷了很多地方,一停下來就被沖力刺得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血,骨頭都斷了幾根一般,連呼吸都不順暢了。

魏應卿半死不活的被吊在這裏,沒過多久鉤子就松了,他繼續下墜,只幾秒就墜入了一片深潭之中。

早在崖下巡邏的護龍衛眾人一見有人掉下來了,連忙跳入水中救人,魏應卿生死一線被救起,回宮將養了近三個月才終於痊愈。

他養傷的那段時間裏,魏應棠也被救回了宮中,兩兄弟都傷重,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面。賢妃與帝王時常來看望他們,卻沒有一人向他們提起過山崖下發生的事。

魏應棠傷好得比魏應卿快,他能下床之後,立刻讓人扶著他去了魏應卿寢宮。

魏應卿躺在床上,分明醒了,然而始終閉著眼,裝作熟睡的樣子,魏應棠哪有精力去分辨他是不是真的睡了,在床邊守了好一陣,直到太醫來尋他回去診脈喝藥,才念念不舍的離開。

魏應卿那段時間總是在做噩夢,夢到魏應棠把他退出去做擋箭牌的畫面,夢到魏應棠一臉冷漠的說著他不是的模樣,夢到魏應棠要送他去死、自己卻偷偷準備了一條保命的鏈子的事情。

他摸不清魏應棠是不是早料到了一切,所以第一日醒來時就故意挪到自己身邊來,裝作說話的樣子,朝崖下扔石頭猜測高度;所以偷偷準備了一條鏈子,刺客只要不帶他上去,留他在山洞,他能得救,刺客一時興起扔他下去,他也能賭一把撿回一條命。

一邊想著魏應棠的心思,他又忍不住想,魏應棠是不是故意留下那條鏈子,故意說反話刺激刺客,好給他留一條退路。

魏應卿想了二十四年,想到他再一次和魏應棠一起被人綁起來的這一日,也始終沒有想明白。

他一眨不眨的直視著眼前人的雙眼,問:“你在想什麽?”

魏應棠垂了眼,執意無視魏應卿的試探,不肯揭開他披著的那層名叫九闕的皮。

“在想要如何脫身。”他輕聲回。

魏應卿笑了一聲,閉了閉眼,不再說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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